往椅子上一搭,打了半脸盆水,哐地往脸盆架上一放,明明已经脱成了赤背,好像还要捋袖子似地,往上像模像样地伸了伸胳膊,然后把毛巾浸到盆里,埋下脸呼哧呼哧地喷着响鼻洗起来,一边洗一边对老婆说道:“咱们说话做事,没挑的。该讲理是寸步不让,该帮人两肋插刀。”
“他女婿家是什么官?听说原来是部队上的,现在要转业到轻工局当局长。能不能以后托他们…”老婆说道。
“别说这话,咱们帮人就是帮人,压根不图别的。”
“上次章老师腿摔坏了,不是你拉着车送的医院?”
“啧啧,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。”郎德大水淋淋地抬起头来,瞪着眼“帮人家就帮人家,前后街坊,谁不知道我郎德大仗义?鸟过留声,人活图名。今儿你没看我,章老师买来冰镇汽水我都没喝一口?我压根不是怕牙疼,你啥时见过我牙疼?我今儿就是要落这个名:不吃你,不喝你,白白地帮你干。我郎德大没念过书,可知情达理,到哪儿也是响当当的。”
“厨房倒是不大挡亮了,可下起雨来,顶上的水都流到咱家门口了。”老婆看着窗外刚盖起的厨房说。
郎德大看看窗外也愣住了。房顶一个斜坡,雨水可不是往这边儿流?这比遮亮还要命呢。他没想到这一条。
“…流就流吧,帮人帮到底。”他摆摆手说道。
男性艺术与女性艺术的讨论正热烈进行着。
又轮到秦飞越高谈阔论了。他伸着细长的胳膊慢悠悠打着手势:“现在文学评论界在讨论什么是女性文学,各种各样的定义争论不休。有的人咬文嚼字,说:女性文学不仅应该是女性创作的——也就是不能只看到创作主体——而且应该是专指那些从女性的切身体验去描写女性生活的作品。纯粹胡诌。太臭了。那么,从女性切身体验描写非女性生活的作品算什么文学?总不能算男性文学吧?算非女性文学?这非女性文学算是中性文学?毫无道理。”
“那些讨论女性文学的人并没有男性文学的概念。”路国庆插话道。
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艺术:男性的艺术,女性的艺术。男性创作的就是男性的艺术,女性创作的就是女性的艺术。如果一个作者的性特征确定的话——阴阳人、中性人、性变态咱们不管——他心目中的整个世界,莫不带有他性色彩的观照。举例说吧,男性作家描写女性人物,无不在用男性的目光在看,包括用男性的感觉在感觉他笔下的女性人物,渗透着对异性观察的色彩。而男性作家描写男性人物时,又表现出对待同性的特点,不是流露着自我欣赏,就是潜含着同性间的生硬感。季炜,路国庆,你们承认不承认?不管你们自觉不自觉,这是深刻的事实。
“反之呢,女性作家也是这样。皇莺、顾小莉,你们二位女作家可以谈谈,你们描写男性人物时,是不是都带有对异性的特殊态度啊?”秦飞越把目光转向皇莺和小莉。
“不一定,我对我描写的一些男性人物就挺反感的。”皇莺在镜片后面眨着眼否认道。
“可是,你应该承认,那种反感也是对异性才有的,与同性间的反感完全不一样。”
“我没感到有什么不一样。”
“那你的艺术自省力就太差了,要不就是太不诚实了。你仔细想想,你对你笔下的男性人物反感的话,这种反感明显含有性的色彩。什么意思呢,你一想到他的身体,想到他身体的某一部分,你别脸红不好意思,或者想像到要和他拥抱接吻的话,你先别张嘴反驳,这不一定是一种很自觉的想像,而是隐约潜含在意识中的,你就觉得不能接受。这就是你对这个男人的反感,与你对女性的反感,也就是同性的反感,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“至于你写到你爱的男性人物,就像你在《G调苦恼》中的夏天冰,你的性反应、性心理的参与就更明显了。你写着写着还会生出许多柔情呢。”
皇莺脸微微红了,愤愤地说:“我没有。”
“你刚才的表情说明你没有否认。你不坦率,矫情。顾小莉,你说呢?”秦飞越把目光转向小莉。
“我?”小莉笑了笑“我觉得你说得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