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黑暗里出入的都是美女,于是无论是男人和女人,每个人都热爱黑暗。
我走着,肚子里有滚烫的液体开始翻覆,似乎中午的酒劲终于上来了,我兴奋地走着,手舞足蹈,我扭动着腰肢,我从来也没有这么张扬过,我只敢用暗色的紫口红,我终究还是不敢用纯黑的,我只染一个红指甲,它时常被羞答答地掩藏起来。风吹过来,脖子都觉着冷了,但我的腿却只裹着一层薄丝,它们是很难买到的淡紫色,就象我的唇彩一样,紫色会衬得我的嘴和我的腿有种病态的美。
尽管我是喝了点酒的,不多,我的身子和脑子不是很舒服,但是我认为我是没有醉的,我认为我很清醒,我走着,我马上要到家了,我今天什么都没有拖欠,该是今天做完的我都做了,没有留到明天,虽然我有点累。
并没有很晚,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在走,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,这街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走着了,起先还听得见背后有人走动的声音,好象是一大群人,各自散开着走,我很想回过头去张望,但我担心我见了就会紧张,我什么都没看见,我什么都不知道,我就可以对自己说,那是一帮和我一样的男女,他们都要加班,然后再回家,我们都从不把今天的事情留到明天做。
拐了个弯儿,突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,鞋子的金属声音敲打着地面,叮咚作响,我买它是因为我喜欢那声音,平日走路的时候它的声音混合在很多的声音中间,与大众投和并且亲切,但现在是晚上,我憎恨这双鞋发出这么响的声音,让我不自在。我走着,但我确实地感觉到,后面有一个人在跟着,从我拐弯的时候起,一直到现在,我没有回头,我只是把紧了我的包,我知道有人会抢会偷,但我从来没有碰到过,我就可以认为这种事情不存在,只要我没有碰上过,我就可以认为从来没有这回事儿。
他终于还是靠了上来,走到我前面去了“小姐。”他发出声音,声音很低,但我听见了。
我没有停下来,我仍然移动着我的脚,同时我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,高高瘦瘦的一个人,戴着眼镜,好象文弱的模样,每个人都会因为戴眼镜而显得文弱,但并不会因为戴了眼镜就文弱。
我什么都没说,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些什么,应该不是让我把钞票和首饰统统交给他,或者跟我交个朋友什么的吧?如果是抢东西的话,他早就应该动手了,最合适是应该在后面的时候,他敲我的头,趁我昏迷不醒抢走我的包,然后迅速逃走。他居然还叫住我,走到我的前面,让我看清楚他的模样,那他一定不会在受害人神志非常清醒的情况下敲她的头,我们受到正面袭击记忆力会非常惊人,我们都知道。那一定是后一种了,于是我很放心,我想看看接下来他会怎么说。
他说:“我能不能问你要这双袜子。”他指着我的腿。“我拿这双袜子跟你换好了。”同时他扬了扬另一只手,那只手攥着一双包装精美的水晶丝袜。
我吃惊地看着他。他很镇静:“你放心,这袜子是刚从商场里买来的,不会有什么问题。”我看了他手里的袜子一眼,的确,封口还没有开。
我不知道。如果你是女人,在某一个晚上,你独自一人走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,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问你要你的长统袜你会怎么样?如果你是男人,你会在一个晚上,去问一个独自走路的陌生女人要她的长统丝袜吗?
“这种丝袜在购物中心四层就可以买到。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话,再走几十米我就到家了,我可以很快地到家,开门,不理会他,让他去好了,我不认识他,他也不认识我,而且以后他再也不会有见到我的机会了。但我居然告诉他哪里有卖。
“不,不,我只要你腿上的这双。”他坚持:“我不是白要你的,我是用新的来换。”
我知道他手里的那种货色,色泽美丽,而且质地精良,我丝毫都没有想到这会是桩让我捡便宜的好事,我的旧袜换送上门来的新袜,我不知道说什么好,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我到家只要五分钟了,我可以慢慢地走。
“你为什么要我的长统袜?”
沉默。
“我不会给你的。”我说。
沉默。
“我也不会要你的丝袜。”
沉默。
“好了好了,你一直跟到我家门口了,我要上去了。”我说。
“就算是我求你了。”他快走几步,超过我,堵住了我,然后,跪了下来。
我抬头,已经看到自己家里亮着灯了,我绕过那个跪着的陌生人,上楼梯,走进房门,我坐在沙发上,开始脱袜子,母亲在旁边看着我,有些奇怪。“你怎么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