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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(3/6)

黄着脸,有那么点故作姿态的酸气,她会为他对女性的理解而倾倒。她心中掠过一丝微笑,她发现作家是最经不住见面的。许多作品在阅读时感到作者极有魅力,及至一见到作者的照片,顿时就失了一多半光彩。别胡思乱想这些。自己到底演不演呢?她从未想过当演员,演戏演电影,那是没有多少文化的人才愿意干的。画画,写作,搞学问,这些才是真正有意义的。然而,当演员的可能性一旦很现实地摆在面前,她发现自己的观念又有所变化。当一个女明星,其诱惑力是显而易见的。现代时尚,明星不是远比作家、学问家更受到崇拜吗?当演员,还画画吗?画。既画画又演电影,做个多方面的艺术家。可她现在的关系还在县里。那不要紧,成了明星,调动就轻而易举了吧?

可她还要帮助整理父亲的遗稿啊。父亲去世了。做为他惟一的女儿,她应该把他的心血和劳动整理出来。她爱父亲。她有着做女儿的责任。她将怀着肃穆深沉的爱年复一年地进行这项艰巨的工作。一想到整理父亲的遗稿,她心中就升起一种圣洁的情感。然而,这和演电影显然是有矛盾的,起码要推迟对父亲遗稿的整理。一瞬间,她甚至闪过这样的念头:对遗稿的整理就一定那么急迫吗?她立刻又谴责了自己。

不知为什么,在这种抉择中,她又体会到上午在美术馆看画展时涌上心头的内心冲突,这也是从昨晚她一踏进京都起就体会到的冲突。一边是超脱淡泊的宗教心境,一边是缤纷华丽、充满利欲色彩的现代生活。

钟小鲁的目光很诚恳,他的络腮胡增加了他的敦厚感。刘言看上去有那么点做作和酸气,可是,第一眼就知道他心眼不坏。张宝琨像个小市民,对谁都不由自主地讨好赔笑,这种人可能心胸狭窄,但肯定办事热情。剩下的就是童伟了,他跷着二郎腿,双手抱肘靠在沙发背上,始终保持着潇洒持重的风度。他的形象轩昂,她能感到他内在的力度,感到他蓄含的思想锋芒,还感到着他那内含的对女人的欲望和征服女人的从容不迫的自信。另外,还感到他有那么一丝阴。

她到底当不当演员呢?

她就保持着这种淡淡的态度——“没有思想准备”、“大概不会吧”既没有答应,也没有断然拒绝。假如最后真的决定当演员,这也算留着很松的口子。这样既能从容抉择,也显得比较自重吧。当下一口答应,急不可待,那才会被人轻视呢。

胡正强依然头枕着双手在行军床上仰躺着。

隔壁没有再出现什么响动,不知道范丹妮和妻子谈什么,也不知结果是凶是吉。小屋里很静,听见儿子写作业铅笔划纸的声音,也听见那边隐隐传来的刘言的笑声。他感到自己的胸膛在很重地起伏呼吸着,也感到自己的双手在沉重的脑袋下有点发麻。

他头脑中萦绕着各种思绪。他感到后悔。和妻子一起生活时,只感到平稳和谐,甚至还因为太平常而不太满足,他在电影界几乎天天都受到一些刺激和诱惑。乃至现在一想到可能和妻子分开,他立刻感到损失巨大了。他从此将失去妻子的理解,那种理解是和十几年共患难生活的宝贵回忆相联系的,他将失去感情的温存和依靠,他将失去妻子以巨大的牺牲精神为他做出的一切。此刻他才发现,妻子身上的美德是那么多,那么宝贵。他把眼前能够想到的女性都想了一遍,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样。许多人比妻子年轻漂亮,但是没有一个人经得住放在终身伴侣这个位置上来衡量的。她们比文倩岚缺许多东西。

自己怎么就和范丹妮发展到那一步呢?现在,他一想起和范丹妮的那段关系就充满嫌恶;而在最初,自己怎么会那样渴望得到她呢?真是太愚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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