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,坐下歇会儿。”鲁鸿劝说地拉他坐下。马立桥的这一通发泄使鲁鸿稍稍清醒了一些。
鲁鸿,你别拉我。我今儿就是今儿了。他把酒杯砰地往桌上用力一蹾,酒杯立刻碎成七八片,酒四下溅开,玻璃碎碴刺破了他的手,手指流出鲜血。
“立桥,别再喝了,坐下吧。”鲁鸿又拉他。
我今天不想活了,你再拉我,我就从这儿跳下去。他拉开椅子,几步晃过去,抓住阳台纱门的门柄。
“马立桥,给你毛巾擦擦手。”席志华拿着一块湿毛巾走上去递给他“在沙发上歇歇吧。”她转身把一旁沙发上放的衣物拿开,又回过头对其他人说“他醉得厉害了,你们千万别激他了。”
“他借酒撒疯,吓唬人呢。”鲁鸿指着马立桥呵呵地笑道。他极力想把尴尬的气氛再融洽起来。
我不吓唬你们。我也不撒疯。马立桥说着拉开纱门,上了阳台。
人们一下都紧张地站起来。鲁鸿笑着伸出双手:“你们别慌,没事,我去把他拉回来。”说着,他很有把握地站起来。
别过来拉我,我就是不想活了。马立桥说着,一撑阳台的水泥栏壁,纵身跳下了楼。
郑重自顾自喝着,叨唠着。他不时抬眼看看别人,看看江啸写字,实际上他任什么也没看见。此时,他只有自己,只有他自己的过去。
大前年我回了一趟老家,吕梁地区。到了地区,到了县里,到了村里,都是夹道欢迎。我对他们说,你们不要这么隆重嘛,我又不是外宾参观,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回家乡看看。怎么和他们说也不行。到处拉我作报告。我就在地委机关,在一个中学,讲了两次。主要是讲过去革命斗争的历史。这一讲不得了啦,要拉我去讲的地方更多了。到村里,更热闹了。后来又到…到处是欢迎他的人群,眼前晃动着一张张脸,伸过来一双双手,人们都在鼓掌,人们纷纷向他举杯敬酒,各种各样的眼睛、酒杯,他左右转来转去,应接不暇,酒杯在他周围旋转着,又变成一束束鲜花,五颜六色地飞旋着,他在花海的簇拥中,感到暖热、兴奋、光荣,这个世界感谢他,这个世界需要他。他不老,他根本不老,他不会老。…
外边发生什么事了?楼梯上怎么轰隆隆的脚步乱响?华茵怎么脸色变了?保姆慌慌张张进来说了什么?江啸也放下了笔,怎么都站起来到外面去了?外面在嚷什么?叫什么?
马立桥的一条腿摔瘸了,伤并不重,他的酒有点醒了,在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吓得有些醒了。看着围在四周的江岩松、鲁鸿、顾晓鹰和席志华,又见到老头子们纷纷围上来,他又借着酒劲撒开疯了。他现在不能不醉。他也就真的又醉了。
他挣脱了众人的搀扶,摇摇晃晃站起来,一瘸一拐地踉跄了两步,抬起头来,血红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人们,指着顾晓鹰、江岩松、鲁鸿:“你们活得好?你们看着我…我可悲可笑?你们好什么?你们所有的人活着就是勾心斗角,争来夺去,好…好什么,啊?”他又东倒西歪地踉跄了几步,指着江啸、郑重等老头子们:“你们算是活…活过大半辈子了,你们觉…觉得这辈子活得怎么样?不过是一场梦吧,啊?”他嗓门越来越高地嚷着,人们不知所措。
“马立桥,喝口水吧。”席志华递给他一杯水。
马立桥挥手一拨,把水泼了一地:“我不喝。你们别管我。别拉我。我还要去跳楼。我这次头冲下跳。我不活了。”他用力推开人们的拦阻,踉踉跄跄往楼里冲。
“快拉住他。”似乎是江啸的喊声,人们又乱嘈嘈地围住马立桥,拉他,抱他,劝他。他发疯般挣扎着,哭嚷着。
鲁鸿用力分开人群,挤进去,当胸就给了马立桥两拳:“马立桥,你借酒撒疯是不是?你再撒酒疯,我狠揍你了。”
马立桥略愣了一下。